攝影:蘇仁浩
去虛取實
——一個禪和子的本份事
(2008年11月22日大鑑禪學會成立演講,大鑑禪學會十年回首紀念文)
梁寒衣 主講 /段文琳、傅睿邨 聽打整理
(于2008年11月22日大鑑禪學會成立)
文殊劍
「大鑑」從這把禪劍開始——以文殊師利的智慧之劍,殺一己之天然;以此為始、為終、為歸。
願以此劍殺盡自性之無明,也協助一切有情,殺盡身外、身內,自心、他心的一切無明。
禪宗與茶道
「茶禪一味」說明了茶與禪密不可分的關係。在中國古代,僧侶為了禪坐提神,便自栽、自種茶葉。後來這種茶文化被日本留學僧帶回了東瀛,並且開展出了他們獨特的茶道文化;至今,在日本,「茶道」與「禪宗」還是緊密相連著。
日本的茶道改革者,被稱為「一代茶聖」的千利休,把茶跟禪做了更徹底的融合與匯整。並且開創了至今仍影響日本文化的美學風格 —— 侘寂(Wabi Sabi),這也是體現禪宗精神的美學流派。
千利休的傳奇被日本影壇反覆拍攝了三次,連他的死亡亦是一種禪與日本美學的再現。當時的權臣豐臣秀吉跟千利休有「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於豐臣秀吉潦倒落魄之際,千利休依然「如實」地接待這個失意政客;待豐臣秀吉變成權傾一時的宰相,千利休接待他的方式依然不變,這種「平等一如」的格律,反而觸怒了豐臣秀吉:豐臣秀吉每次進到千利休的小茶屋,不是要委身彎腰入室,就是得屈身就坐,在這個空間,最大的不是宰相,而是茶與禪一脈相承的侘寂精神 —— 茶室裡的一朵禪花、一盞茶盌都展現了這種和敬清寂。其實,千利休是想透過狹小窘迫的茶室,提醒豐臣秀吉:越是上位者,越要把自己放到越小的地方,自我太大,是為官之患。到這裡,權勢也得卸甲,僅剩下「心」的簡淨,純一與專注。
古老的影片,每一進入茶室,眺望到千利休所插設的禪花,豐臣秀吉便感到淨輸無餘,彷彿被斬首一次。次次被斬首,作為萬人之上的權臣,怎堪忍受?最後豐臣秀吉便決意賜死千利休,而千利休也無畏地以死亡作證自己,完成了武士切腹之禮。
千利休的一生呈現了一個茶師、道人的精神跟儀舉,是「茶禪一味」的最佳體現。
茶道的整個過程,一如六祖強調的「一切時定」—— 須要攝心安住,才能精確、嚴謹地完成每個動作,從「自製碳木,到製作茶點,燒水、摺布巾、攪茶、到奉茶」,每一個動作,都反映了茶主人的攝定度跟持攝力。整個儀軌與芳矩,一如律宗的修行者那樣工整而嚴謹。茶主人的心念不只影響茶湯的呈現,更影響著茶客人的感官與體驗。
除了茶道,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與「禪」更是息息相關、相契的!
許多武士能猛力參禪,甚而已達「破本參」的境界,在於「了生死」的心切 —— 命在旦夕間! 因為任何一場決鬥,都是一次生死交關,也都是一次與死亡的會晤!不是彼死,就是我亡。帶著這樣的心念來參禪,自然會力決生死、猛破本參,因為今天若不「悟道」,明天也許就瞬亡於沙場了。這樣的「生死心切」使得他們在禪堂上有了更高的啟悟;故而,許多武士是禪門中的開悟者。
茶道與武士道的相遇,成就了日本特殊的茶禪文化 ——「一期一會」,意即此生只有一次這樣的因緣。當然,可以不斷去茶師那兒喝茶,但那樣的時節、食材、茶味、佈置等等細節,都是一生只會有一次的獨樹體驗,即使再怎麼複製,也不可能全然相同。這種「一期一會」的精神,提醒著行者「體念當下」的重要。
如是,武士們赴戰場決鬥前,也總習於至茶屋品一盌茶,而每次的茶席,都以「此生最後一會」的念頭來品惜,因此茶席的莊嚴、和穆也像煞了武士們的「最後晚餐」,只是送行的不是酒,而是茶師親烹的一盌茶,是死茶,更是禪茶,也是對決生死的一盌茶。
這樣的獨特文化,將日本茶道提昇到了另一種形而上的境界。
攝影:梁寒衣
警惕之夢
以茶道切入的原因,是老師的一個夢境,這是一個有警醒意味的夢 ——
夢中,老師與同學在觀賞一場日本宗派的茶道表演,老師坐在前面桌前空無一物,回身觀看同學坐在身後,狀似要學茶道,桌上所有的茗器、茶盌一應俱全,看似準擬要學「茶道」了……但是,不知道怎麼學的,「茶道」卻倏地全變成了「茶泡飯」!
雖然都有個「茶」字,但兩者卻是炯然不同的層次。
茶道於特別施設的茶屋中舉辦,儀矩嚴謹,所有規則、姿態,乃至摺毛巾的細微動作,皆有嚴切規範。若不小心掉落茶杓,只能退出場,不會有重來機會。
「茶泡飯」則是日本的常民食物,走進任何一家小店,翻開菜單,都可以點到這道菜色,就像台灣的陽春麵、大滷麵那樣尋常、普遍 ―― 一個碗裡,一顆飯糰,加上一些醃製醬菜,再配上一壺玄米茶,將茶倒入其中,和著飯吃,這是最隨俗、最尋常不過的料理了。禪堂中,僧侶絕不可能表演「茶泡飯」,只會表演茶道。
但我們卻坐在一個佈置和雅,儀矩嚴謹的禪堂裡,最終卻變質為「茶泡飯」的表演!場面何其荒誕錯繆!
這意謂著什麼呢?
於老師看來,這是一個警訊:同學們初始都發願要學習最高標的「茶道」,因此有了種種茶碗、道具、儀軌的施設;最終卻變質了,只有形式,沒有本體,只成了「茶泡飯」!雖同樣掛著一個「茶」字,兩者卻差之千里!
這正是修行可能碰到的境界:初始的發心良善,但隨著時光的磨蝕,最後剩下的只是徒具「形式」的佛弟子,也許該有的念珠、經本、海青、拜墊都有了,法會、誦經、布施也都有參與,但也便只剩下這些形式了!打著一口好聽、動聽的「口頭禪」,做出來的卻是四不像的錯繆儀舉。
它是一個輾轉流失,跌墜、滑落的狀態。這個夢境警醒著每一個佛弟子!包括老師在內 ——因為禪宗「不落階級、沒有次第」,將更容易發生這種「開高走低」的現象!
故而今天開堂以茶道跟這個夢境開始,強調的是:「禪宗」必須走向實修,即使乍看「沒有階級」可循,也要務實、踏實地修行,並且維持「禪」的原味和本質,持攝修行的本心。
所以「大鑑禪學會」最重要的創建精神,可能就是這個夢的警醒:提醒我們要「去虛取實」!強調一定是以實修、以本體刪修作為核心的修行團體。
我們每個人,包括老師在內,都要戒慎,不可本心、初發心是「學禪」,最後,滑移流轉到最末,便只是「茶泡飯」——只是朝世俗、世相跌落,成為本質全然不同的東西。
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心念、因緣與呼應。如此,「大鑑」的起始,我們就以這個警惕之夢警醒自己 ——從一個正規嚴謹的「茶道」出發,不要輾轉淪喪、不要變質。
不要一開始的時候,花開莊嚴;到最後,卻是花殘葉落、枯枝敗絮——剛開始的規格是「茶道」,卻一再滑落只成「茶泡飯」,那老師和學生就一樣慚愧了!所以,「大鑑禪學會」依「日本茶道」展開,正是訂正和修正的意思——這個「茶道」並不是盲目為大家舉辦的,而是修行的一把刀!讓自己能夠提念、警醒、攝持這份「初心」。
巨石與寶劍
前面是一個「茶道」變「茶泡飯」的夢,警醒著修行的初心和道念沉淪、滑移的問題。再談第二個夢,如果前一個是「警醒之夢」,那麼這個就是「鼓舞之夢」,意思是這裡或會有一個覺悟者,一個會悟道、能夠破本參的行者。
它是出現於一、兩個月前的夢境:
夢中,班上一位同參站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前面,指著那石頭說:「這就是我女兒!」他才說完,空中就有一把寶劍,一把中國式的、直而長的寶劍,凌空劈將下來,筆直將石頭劈成兩半,且劈成兩半的石頭瞬即粉碎。之後,岩石又回復原位,第二個場景一模一樣,那人還是不死心,還是對著岩石一指,說:「這就是我女兒。」語音方落,空中又是一把長劍,攔腰斜劈而下,迅猛快捷,石頭瞬即粉碎。第二次粉碎的時候,聽到空中有聲音說:「這才是你女兒!」。
除卻金剛王寶劍,世間沒有一把寶劍能如此筆直劈斷一塊大岩,這個夢境的意像比較隱晦,但山中卻認為它有潛力是一個「悟道之夢」,憑什麼這樣判讀?這是各位該「參」的部份。
如果今天有人把這個夢當真,就該起疑團,參惟:「憑什麼可以這樣判?」、「為什麼指著大石頭說:『這是我女兒!』,直劈成粉碎,就有潛力是『悟道之夢』」?
若用智解,則可有識智上的收穫;若心智超越,則可當成公案來參,因為很有趣!
當然,也思惟著,是否只是一廂情願?——身為師者,太期待學生們悟道,一片苦心以至於有這個夢?如此,就是「萬法唯心」,而投射出這個夢,其次是否是我對這個同學有特殊的期待,認為他的根器猛利,所以才有這個投射?
但不是!老師自認對任何同參都沒有特殊的想像和期待,至少,截至到目前為止,還談不上。雖然提此夢,便是希望大家多用功、多努力,不要辜負這個夢!各位若不辜負,則這個夢就是「讖言」,就是真的。若辜負了,沒有一人悟道,那就是「癡心父母古來多」了!
老師的一片苦癡,作了白日夢、夢見石頭也開滿繁花,也迸出氣象!各位,印證看看吧!就視為一個好的契機,能與不能,大家就努力去試試看吧!
攝影:蘇仁浩
「天龍八部」與規約
要成為「大鑑」的會員,當然是為了可以獲得更進一步、更深入的指導,以拓寬自己的深度和廣度。在於,依著修習過、摸索過,清楚道路的人起修,將是減少摸索叉路與歧途的方法。
加入「大鑑」的原因,既是希望獲得迅速的成長,那麼關於生命的問題、修行問題和探討,必須直接跟老師聯絡。老師已經呈現一己了,各位亦必須坦然呈現自己的生命。與其藏覆、悶不出聲,何不磊朗曠濶的呈現自己呢?故請敞開,讓彼此的生命朗然相晤。
既有團體則須規約,基於一個團體的解體,通常來自於參與份子的良莠不齊,互相鬥爭,口舌是非,自持己見。如果各自執己為是,缺乏理解和包容,就很容易互相議論抨擊,導致傾軋和解體;但既來「修行」,就是來斷貪、嗔、癡,就是來調整自身的習氣的。
不論什麼團體,參與成員通常都帶著自己本然的習氣:大量的個性、大量的見解、各種的我愛、我見、我慢、我憎等等這樣的習氣,若不加以調整、規範,久了,團體勢必會出現問題。
各位讀經,都看過每當佛陀講經說法時,「天龍八部」也都在場聆聞,他們既是修行者,也是護法者。而所謂的「天龍八部」,其實指的正是我們體內的各種貪、嗔、癡、慢、疑所形成的內在「八部眾」,也就是我們雜染的習氣。修行本就是帶著「天龍八部」 ——這些習氣前進的。因此,我們可能又護法,又障礙法,內在眾生不斷在裡頭互相的傾軋、增長、與刪減。修行的目的,也就是在「降伏自心、自性」,將「天龍八部」的各種負面習氣,慢慢薰染為慈、智、喜、捨等菩薩習氣,如此而已。
若果一個團體的人,比較執己為是、缺乏理解與包容,就很容易互相的議論抨擊、爭論是非,最後導致整個團體的傾軋和解體。這是所有「大鑑」成員在進入「大鑑」之前,一定要深刻理解的一件事——就是「大鑑」不是一般世俗團體,會加入,是因為純粹的道心——我們所追尋的是生命的成長、成熟和理解。
宗門「無諍」——這是「大鑑人」須謹記、奉行的精神。
為「道」,就能忍受規則、紀律。
茶道茶師的規約要多麼地嚴厲嚴謹,修習者卻樂此不疲,反反覆覆,花了二十年來練習如何摺毛巾、如何奉茶、如何起身與跪姿……可見得的確是一種「迷」!修行也是,必須真正「著迷」、「入迷」,能喜悅、傾志於修法
一名茶師出了一本自傳,談自我怎麼從一個怯生生的小少女開始,起初每週六都要天人交戰一番,掙扎著是否要去上茶道課,掙扎完,去了茶道教室,就覺得來畢竟是對的。然後下禮拜,同樣的旋律與過程又再重複一次。如此週而復始,不斷地自我拉扯拔河,內心分裂、掙扎了二十五年,直到成為一名茶道老師為止。
一種行業有一種行業的迷,然則,從每個禮拜掙扎要不要上課的學生,最後卻能成為該專業的老師,說明了「長遠心」很重要!是否「足夠入迷」很重要!一個人要成就此道,是必須先入迷於此道;「茶道」要成就,必須對「茶道」入迷;修行要成就,就請對修行入迷。
一次,去鶯歌參觀瓷器工坊,一個專擅青花瓷的老師,正在描畫蘭花。用的是一種特殊的釉料,一筆一筆精緻描畫。工坊裡約莫八、九個人,多是退休的職人或老師,一個個都認真地描著手中素胚,神情專注;可以感覺都是對這門工藝著迷的人,才能這麼仔細、耐煩地做著。
一個學生說,她剛開始來學的時候,可是一週來畫七天的!——每天都來,且一待就是七、八個小時,感覺自己都像工廠員工了,卻也樂此不疲!到現在,每天一起床,便就來這裡畫青花。
那天,是禮拜天,他們沒有在家休息,卻是在這裡低頭畫了七個小時。
即使再怎麼普通的人,每天、每天這樣地描畫、臨摹,就算不具原創力無法創作自己的作品,至少也可以描摹出一朵精準牡丹,幾叢蘭花;倘將他們的作品跟老師的作品並列,我們這些外行人也難以分辨出哪些是老師的作品?哪些又是學生的?
單看他們全神貫注與入迷程度,即知,果真「萬法唯心」!——萬法真沒什麼奧妙,惟僅需要如斯的著迷、癡情,而後「方乃親」!——,所需的僅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全神貫注地練習、操作;如此而已。
世間法如此,出世法亦然,修行也需要如是的自覺與決斷!——一如對茶道跟青花瓷的癡迷,由是可以一次一次演練枯燥、週而復始的摺方巾、抹地板,克服種種瑣碎靡遺的細節、種種規章的約束綁縛。必須一層層地克服它、超勝它,不住與自我拔河,通過此違拗與衝突始能抵達企求的終點!
「禪宗」如此,「律宗」如此,「淨土」亦然。重點在於,那是否真是一己認定的追尋?若是,即使付出再沉重的代價,也不改其志,那麼便能超越——這就是「知其白,守其黑」,不論經過多麼混沌的、黑暗的、苦難的煎熬、掙扎、磨蝕,亦要操練、操履自己,亦會堅守自己真心所要。
這個規章的目的,為使各位的修行更得力,也為「大鑑」的將來能永續,基於、一個團體解體的理由,通常來自於本體內部的敗壞和解構,而不是外在的原因。
第一、戒殺盜淫妄。
第一須戒「殺、盜、淫、妄」,這是基礎,既是佛教團體,便不能犯此「四重罪」!這是最根本的戒律。
第二、質直無偽。
第二是「質直無偽」,修行必須「去虛取實」,這應該是生命的信條,任何時候都應該謹記,要「去虛取實」!最好是全盤的守「實」,「虛」的部份,則須自己逐漸覺知,逐漸改除。
「質直無偽」,是期勉大家,有問題就當面指陳,當面討論、檢討,不可陰藏、隱覆;更不可當面不敢說,卻在背後竊竊私語妄議是非……尤其,涉及老師的部份,請直指無礙!敢於直接丟石頭,至少是條好漢,很朗濶;可是背後放冷箭,即是小人之為了!
「禪門」跟「武士道」的氣格相仿,磊直一點,才是根本的態度和氣質。
第三、不自謾,亦不謾他。
第三點是「不自謾,也不謾他」即是「不自欺,也不欺他」,尤其同參道友之間,更應如此。
昔日的教授師在美國主持禪堂許久,他的感想是:「美國跟台灣的信眾最大的不同,就是台灣人比較虛偽。」現前他以英文弘法,認為外國人很實際,他們追尋一個東西時,很篤實,有問題,即使面對上師,也直接講、直接挑明;可是台灣人則不然!表面上頂禮上師,行禮如儀如同一名恭敬的佛弟子,但出了法堂,卻是另一種樣子,徒將修行變成一種演出、儀式……,這是教授師眼中的台灣佛弟子,應引以為戒!或許台灣人或東方人,比較含蓄,講情面、體面,但是,修行就是找「不要臉」,而只為「法」,只問「法」的!才能破除各種「相」執。禪堂不同世俗,即連最深層的「我相」都得破,況乎這薄薄的一層情面!
大鑑的禪子,莫讓人覺得虛偽、矯情了。
第四、不兩舌是非。
兩舌、是非,都是一個組織容易敗壞的成因,因此要特別規範:
不可兩舌,不可是非,不可相互破壞、鬥爭和污染;有疑議、有不滿,都請開誠布公地提出來討論。
第五、不嫉妒怨害。
第五點是不能夠嫉妒和怨害、比較和遮蔽別人——心胸一定要廣!能夠調柔、承擔,不斷拓寬自己。所謂的「空性」,即是沒有障礙的胸襟,一如茶盌越大,倒空的越多,能承載的淨水也越多。
佛弟子常講「空性」,但檢證「空性」的方式,應體現在對各種生命的包容程度到底在何處!包容度愈大,意即內在的空間和空性愈廣闊。此非口頭禪,而是要能真的「如說行」!
過去覺得「絕對不能夠忍受」的、「絕對不能原諒!」的,經過日積月累的調攝與安住,能將過去所無法忍受、靜定的,變得漸漸能夠安忍了;最終,若是一天之內,能夠消化、容受過去決無法原諒的言語、行為,意即:進步了!
故而,「知其白,守其黑」,此為修行的基礎——知道教法指陳的「第一義諦」與高標,也能安忍一己的現狀,勇敢承擔自身是個無明煩惱漢,還是一個愚魯的黑漆筒;理解他者亦然;但自此開始,互相鼓勵、精進吧!
起煩惱時,即互相安慰、鼓勵、提攜,帶動一起修法,而非一起沉淪、退墮,陷在淤泥、陰霾中,同參應該共起正向、一起前進的力量,合力將掉進泥沼裡的人拉拔出來,而不是一個一個跟著淪陷下去,最後變成「一家烤肉,十家香」彼此互為污染、沉陷。
所以,互相間的協助、導引、砥礪,是同參道友間最正確、積極的意義;即使只是看到同參的用功與進步,也要能摒除嫉忌,激發一己發憤的動力。
第六、不讒謗諸方。
第六個是不讒謗諸方——《法句經》云:「人相謗毀,自古至今,既毀多言,又毀訥忍,亦毀中和,世無不毀。」這說明了世人的無明習氣,與己不同者,皆謗毀之:木訥者,謗之;多語者,謗之;連中道者,亦謗之;乃無所不謗,無所不毀。放眼台灣各大山頭,幾乎沒有那位法師、大德沒被毀謗、評議過的,此即眾生的習性。
但是,請謹記六祖慧能的教法:「無諍」——此亦為禪門第一戒:不謗!「佛法無諍」,學道之人,「善念」、「惡念」皆應盡除。「空」不掉,有掛礙,是一己工夫不夠,怎麼可以到處謗毀諸方?如若一直將心力專注於這種鬥爭、論諍上,縱然佛學淵博、教觀圓融,亦是「阿修羅」!—— 喜歡爭勝負,論斷「我善你惡」、「我是你非」,即是阿修羅的特質!
六祖慧能特別告誡弟子:「若言下相應,即共論佛義,若實不相應,合掌令歡喜。此宗本無諍,諍即失道意。」——若能契合,便與之論道共進,不得隱瞞正法,不藏私,並悉心協助、等待「比自己慢的人」。若是見解實不相同,便「合掌令歡喜」,靜默、守緘,不須爭個己是人非,更莫強迫他者接受一己之見解,此非宗風!修道人,一己心上用功,尚嫌韶光短促,何來那麼些閒工夫議論、譏評?莫如自我精進教法、禪定工夫踏實。
老師自己的鐵則是「莫謗他人」,從文壇、教界、佛壇,皆沒有踰越過此一律則!一向謹守緘默,尤其別人分享了推心置腹的私隱時,更決不曾透露一句半語,此是修行最基本的律儀。即使別人再怎麼議論,也未諍論、回擊過隻字片語,只是回歸、安住自性——此乃宗門風習,大鑑子弟應當恪守。
如若過去有習慣議論、評議諸方的,包括論議其他上師、居士的,請戒掉此陋習。
即連「我不謗人,人都謗我」了,更何況習慣謗人者,人必恆謗議之!如此變本加厲、互相譏評,那將是無休無止地諍論與譏毀……若是遭人非議,請反觀自心,若評議屬實,請懺悔,並改過;若是子虛烏有,就趁機深化一己之禪定吧!一點一點銷融掉。
此為教團之鐵律,也是建立修行態度之基石,莫把時光耗損在口舌之爭上,不得背後議論同參與其他諸方、修行者;這是尊重教團、師法的基礎,亦是尊重「佛、法、僧」—— 所謂的出家人,非指剃光了頭、穿了法服的才是!而是「出三界家」。惟因「禪宗」皈命的是「自性佛、自性法、自性僧」,所以每一個人都應是「內在的僧侶」。所謂的「和合僧」,意即同參道友。於此真實修行、皈命不疑、態度純正,即是自性具足的「僧寶」,因此,請好好守護諸位的「自性僧」吧!
一直強調此點,乃因一個教團成立不易,要使它分裂解構,卻很容易,讓它腐蠧起來,也很容易,故而應當謹慎、小心。
再者,若能深化一己之禪定、教觀與修行,自身是正的,很浩瀚壯闊,又何須懼怕別人來扔石頭呢?六祖在世時,可是「諸宗競謗」,連「北宗禪」亦在爭議之列,但何曾傷毀過六祖教法秋毫?因此莫錯用心!請於自心自性上,下工夫吧。
規約,總綱就這麼幾條,第一項就是強調要「去虛取實」;第二就是「質直無偽」、「不自謾,不謾他」;第三即是關於「口戒」,「心性」和「德行」的問題。抓住大綱即可,一切規條,皆以修行的立基點以及教團的和諧、長遠為出發。請各位細參、恪遵吧!
期待各位能勇敢、自覺地去理解自己生命中真正的需要,提出建設性的計畫、課程或想法,這樣,在成滿「大鑑」的過程中,定也可以成滿一己——也許,先試著成滿自己吧!理解自己要什麼,然後朝自己的方向、生命的追尋來思考和企劃,如若欲追尋的東西,跟同參們的期待接近,是集體的共識與共願,那麼這個企劃就成熟了,就能落實成形與成長。
攝影:梁鳳嬌
參方志與參方眼
參方,是歷來禪門的索道傳統——透過行腳、參訪,去瞭解十方大德的優勝處,思考他們的關捩與轉身。參方意在訓練「擇法智」,讓一己的「差別智」更洞照、更清澈。
參方亦是訓練自己的智眼 —— 擇法和思辯之眼。必須認真地聽,並且提問,將過去對一己老師提出的同一個問題,也請問參訪的善知識,理解相同的問題,一己的老師和參訪的善知識彼此的差異在何處?刀口、指陳下在何處?要觀察得出善知識最優秀、閃光、動人、嫵媚之處——他的力道、秀異在何處?他的缺憾與漏隙又在哪裡?然後選擇他的明珠,淘濾掉糞土和污垢;能如此,便是好的、有眼目的禪和子。
所有的參訪,無論對象是好、是壞,比自己優秀,或落後於自己,其實,都可以從他身上得到十分寶貴、珍異的部份,端看自己的道眼明不明澈!所以,參方除了要有「參方志」,也要具備「參方眼」,不盲認什麼,也不盲信什麼,只是檢視、再檢視。這是為何強調參方的原因,若能參訪三十個、四十個善知識,修行的智眼就有潛力豁然洞開。
選擇參訪的對象,是另一個重點。台灣的各大山頭,皆有人訕謗過,不論惟覺、聖嚴、證嚴、白雲、心道、星雲、海雲……,均被人評議、詬陷過,未被論議過的,至今尚無,只因眾生習氣如此。但是,並非因此就不去參方了!既然諸方皆有人謗,卻又都能成為一方之師,便說明,他們有其殊特、獨到、精采處,畢竟,他們的擁護者,也非庸碌之徒,甚且許多還是各行各業的精英,所以更需親自參訪,實探究底,檢視聽到的訕謗、缺漏是否屬實?可有證據?不能僅是「人云亦云」。重點更在於,除了漏口,他的「明珠」在哪?他的「光輝」在哪?皆須親往、實見,方能得知;此即是要參訪的目的,親眼見證、親炙其法,方能如實知、如實信。
參訪結束後,同參可以互相切磋、討論,但切莫流於八卦之流的議論!此是修行的基本戒律!也須嚴謹地思慮、謹慎地分享,恐怕有時自以為是在論述教法,但因為禪觀不夠深厚,教法、思維不夠嚴謹、紮實,容易變成「以盲導盲」,無法確知彼此議論的觀點到底是對?是錯?或由於缺乏「擇法智」,而知見錯誤,那將進一步形成嚴重的隔障——因此,就這點,必須更嚴實謹慎!
之前討論過的一本書《法輪常轉》,作者以果敢、開闊的角度來審視佛教,不管是居士道或僧團,都以逼視的方式去呈現、揭示佛教徒的修行於現代社會所面臨的桎窟與障礙,比如——僧侶的破戒問題,修行者的「性」的問題,被慾望誘惑、拐騙的修行者,以及修行界的道者與上師皆可能涉及的各種人性的腐蝕和癌瘤等等,都一一探索了,格局很寬闊,是值得研讀的!並且,可以學習作者陳述與檢審這些現象的角度與觀點,該如何嚴謹地「就事論事」,而非獵奇揭瘡、散佈流言。
依此而言,參訪結束後,諸方當然可以被檢視與討論,惟須注意的是,「討論」跟「詬謗」屬兩種截然不同的層次!討論,應就修行、教法的層面,以教觀、證據為基礎,一層一層地深入探索、深掘下去;詬謗,則僅是流於表淺地、直觀式的愛憎評議,缺乏教觀教法理論基礎與嚴謹度。為避免同參誤將「詬謗」視為「討論」,同參除了可於私下請益老師外,大鑑也可以組織內部「研討會」,在法堂上,以謹慎、嚴實的態度來討論、互相成長——這是避免一知半解、或者傾斜、滑落的方法;否則,同參將分辯不出是非,或者錯誤灌溉了大量的負質數,形成對什麼都不信任,而處於完全解構和癱瘓的狀態;如此,不信任諸方,不信任佛法,也不信任老師,其結果將唐喪寶貴時光與減損一己的法身性命。
所以,「知見」很重要,尤其要確立「正確的」知見,這也涉及「大鑑」將來參訪諸方、或與諸方合作的問題。既然諸方都有人謗,到哪找到一個沒有被謗過?沒有被傳過小道消息的?也沒有負面名聲的?除非是隱於山林,無人見過的隱士,才可能不遭人非議吧!
故修行者不可「隨他起舞」,要精練自己的「道眼」與「智眼」。須時時審視,同樣看到一個現象,到底是用凡夫肉眼在看?還是修行的智眼?比如,有人進到一個刻苦修行的道人家裡,看到房舍污坌雜亂,便評議此道人「不注重衛生」、「生活場域不清淨」……這種主觀陳述算是「詬謗」嗎?此須深思、明辨!因為同樣另一個具道眼者,看到同樣的景象,卻可能得出的結論是,此道人「道心精猛,為求法故,寢食俱忘,甚且顧不得分心注意外相、環境的體面。」——所以,我們到底看到的是什麼?是以什麼「眼目」在審視道者?看到事物的正向?還是負向?此須謹慎!因為「眾生心」是「情識」雜染的,僅以「愛憎心」來評判:看到喜悅的、歡愛的,心就「相應」了!卻無法辨明「相應」的究竟是哪個點?也許正好相應到的就是一己的「無明」、情識的「愛憎心」!但因為缺少止觀的工夫,誤以為相應的,就是好的、值得嘉許的;不相應的,就是較差、負墮的;這是需要敬慎參思的事。
至於參方的善知識名單,不論是「文殊組」、「普賢組」,或者老參們,皆可提議,再做規劃與執行。未來若有參方的企劃,各組都要昭告對方,彼此商榷是否有疑議,若無,則付諸執行;緣於老師一向在山,甚少與諸方往來,這塊領域,各位應該較山中清楚。有哪些善知識是值得參訪、學習的,可以擬議提出。倘若要參訪的對象,僅是光說不練的口舌狂徒,且具足缺失與漏口(關於這點,不能只是「聽說」,而是須有確鑿證據!)則也必須勇於提醒,否決這個提議,切莫等到參訪結束,才大放厥詞,批評企劃者道眼不明……讓同參浪費了寶貴的時光!這是希望「大鑑」建立的禪風,即有事須直言、耿直和懇切,一切就事論事,以教法、修行為重,莫夾雜大量情識於中,彼此唾沫互染,切記!此乃「敬事而信」之方法。
長期住山,參訪的對象,老師或許跟各位同參一樣,第一次見到。初次入室,老師也僅能透過專心聆聞對方的教觀與教法,來瞭解他的道眼何在?思考綿密處何在?知見是否正確、且有獨異處?透過這些來理解一個道者的修為如何?法教圓融與否?以及特長或缺憾?——這些是老師的教觀專業能夠擇判的;至於他的人格與品行,是否「如說而行」?還是「說一套、做一套」、虛有其表地搬演威德相,則是一時難以立判的,畢竟這需要漫長的相處與觀察才可能確證。
關於參方,原則上大眾都可參與籌劃,依此拓寬眼目,為本體修行構設一張更圓滿的藍圖。
攝影:黃立恒
心靈圖像與皈命
為了更瞭解各位,老師擬寫了一份大鑑會員的「心靈圖像」——有別於一般入會申請要求填寫的「自傳」,「心靈圖像」是更具體的內觀與引導,列出了攸關生命思考的問題,在於既然決定走上修行之途,即該面對與釐清自我的生命真相;比如,請同參列舉「在臨終前,最希望見到的人?」與「在臨終前,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它來自一名修學者的自我檢視,老師覺得很受用,足以誠實審閱一己內在的切面與傷慟。因此,請認真思索,再答覆。莫只是簡單地回答「阿彌陀佛」,那樣就失去了設計這份「心靈圖像」的意義了!類似這樣的問題,如果能夠真誠、懇切地面對,認真作答,將幫助各位一步步釐清生命的沉痾與真相,看清向所行來的路徑。畢竟,修行絕大部分便是面對自我、處理自我、放下自我的工夫;因此,就從這份「心靈圖像」開始吧!
當然,老師無意窺探各位的私隱,更非強迫大眾各位揭露一己的瘡口,果真有難言之隱,可將答案保留給自己,但是,這個答案,還是請於內心認真地面對與回答,而後自己好好收藏——這是盤整一己生命的重要動作,所以莫輕忽、敷衍過了!若能真實呈現、整理出生命的軌跡,也就夠了。但是,也請不要以討好老師、諂媚老師為職志,那樣的話,就毫無意義了。
請認真閱讀題目,靜心思考,不用急著作答。真正地參惟清楚、釐清了真相,再誠實地作答。回答的時候,亦請不自謾,亦不謾他!只是不可以什麼都不填,隱藏覆蔽,每一項都只想保留給自己,都無法坦澈。
申請入大鑑,即該視為一種「皈命」—— 意即,呈現和空却自己,把一己的生命,皈命給老師和法教。或許,各位現前僅打算視老師為「同參」,但即使存心如此,老師也可能是各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學習道伴之一——所以請思考「皈命」這個動作。申請入大鑑,不該只是如同隨性地加入某個成長團體,而是要真切地「皈命」佛寶、法寶、僧寶,有誠心與意志去改變一己的生命質地,否則,將成徒勞!
「皈命」,是可貴難能的信仰、自誓與決心,亦是老師甚深珍惜的特質;在於,眾生界最難於放棄與空卻的即是「自我」與「我慢」!而「皈命」即是「放下自我」與「傾空自我」。
一如《當和尚碰到鑽石》的作者,老師覺得這個和尚最珍貴的地方,並非他的業力論,基於他的業力論很簡明,不出於「善因善果」、「惡因惡果」,有此必有彼,如空谷中的迴響,也是所有佛弟子皆能明晰的道理。這個故事最具啟發性的、也是此人最可貴的特質,在於對上師不疑的「皈命」!—— 上師要他去賺錢,跟他說:「你出門去賺錢,就能體會《金剛經》的意義。」—— 上師對他修行的指導,作出如此艱澀、難解的「授法」,此人竟也如實奉教、毫無懷疑地完成了任務,並總結出了自己對「空性」的領悟,理解了金錢與諸法的「空性」——這種「參悟」,並非上師授業而來,而是靠一己紮紮實實,一步一腳印地跋涉、追尋出來的結果!
「你出門給我去賺錢!」我從五歲起便聽過我母親這樣叨叨地講,它是任何人都會說出口的「合乎世俗常情」的話語,哪要等上師說呢?況乎,這個和尚也不是不諳世事的沙彌,但他卻能毫無質疑,如此信賴他的上師,了然上師並非另有所圖、騙他去賺錢——他沒有那麼多的心機、算計,也沒有那麼多的疑慮、礙難,而是真心坦澈的「皈命」上師,相信上師的指陳必有其用意,去賺錢,也或是另一種修法的途徑和領略。
老子謂「信不足,有不信」——「信得過」是一件何其困難與難得的事!倘非真信,則一遇見境界、考驗,則必也節節後退,節節崩壞——各位果真準備好要「皈命」如來了?
所以「心靈圖像」是最基本的——且不說「皈命」,倘若無法「置放」和「信任」,生命永永處於遮蔽的狀態,不願坦然呈現 ——不論是對老師,抑或是對自己、對同參,那麼,加入大鑑,將可能是徒勞的。其實,即連不交卷與大量的「空白」,也是一種「呈現」了!也等於交了卷,因為呈現了一個人的生命的思考和特質,就是「無法置放」與「無法信任」!果真如此,便要問明為何要加入此修法團體?就無法得知加入大鑑這個佛教團體的用意何在了……
攝影:黃立恒
禪定,是維穩教觀和修行的根本
始終呼籲良久,打坐,是修行的基本功!是一定要「深化、再深化」的工夫。老師至今每日至少三、四個小時的禪坐,不敢一日廢忘。各位請了雲居山禪坐的「心板」回去,卻不打坐,則辜負了心板。前面提到的「茶道」練習與「青花瓷」一次次、一日日的描摹,都是同一個道理,「唯人自肯乃方親」,任何一種技藝的熟練與圓熟,都需要有心——發心、發行,才可能親厚,透過一次次鍥而不捨地練習、修學,而成就;修行亦如此,打坐亦如此!但必須是各位自願的,若心不甘、情不願,為「對得起老師」,才勉強來打坐,則是錯誤的心態,屬「顛倒見」!禪坐應該是自覺性的,是與內在佛性的接軌。
禪門修行,深化禪定是必然的工夫!一般「教下」強調的是「戒、定、慧」,禪門剛好反過來,是「慧、定、戒」,意思是,須先了悟「空性」,具足空觀的「自性慧」,接著透過禪定,讓一己安住、穩定於「空性」中經由「自性慧」的拓展,自然會持守「自性戒」—— 意即,了悟「空性」,能安住其中,自然不可能破戒;故而禪門持守的是「心戒」、「性戒」―― 以「空性」為戒體。由是禪門修行的次第是「慧、定、戒」,且強調「定慧一體」。透過禪定,亦可以深化慧觀,把穩「不動道場」:若能安住「空性」,當下「空寂」,當下就「不動」,當下則「即識就是智」。
禪門的慧觀深細,需透過禪定,一層一層地去開展、體悟與穩固,若沒有禪定,則慧觀便是閃動、游移的,縱有剎那的體悟,但也無法穩定這些體悟!——尤其,知識人入了禪門,依其聰敏很容易有靈光乍閃現的悟覺,也能說著一口頭頭是道的佛理,但就是無法「如說而行」,整個生命仍處燒惱、焦燃的情狀,與善法光明、解脫清涼相距甚遠,形成開高走低的「口頭禪」!甚且一出禪堂、道場、老師的視線,就回到凡夫眾生的習氣、情執、垢染中去了——凡此種種皆來自缺乏禪定去深化教觀與維穩慧觀,故始終老婆心切地提醒著禪定的重要!
於禪門中,能夠「即悟即證」的祖師罕有;即便六祖慧能在悟道後,也於獵人隊中保任了十五年,大梅禪師則是四十年;只有志隍禪師是「悟道」的當下就是「證道」。為何有人要花十五年?有人則要四十年?卻也有人「即悟即證」?——這也與原本的「禪定」工夫成正比!志隍禪師先前已經有二十年的禪定工夫,空性安住已抵達「不動」,只需將最後一點微細的「我」念剔除,將「有為法」捨去(將有「我」在修行、有「我」在修定、世界為實有等有為法,一應俱捨),即成。所以能「悟道,就剎那證道」。若沒有這般的禪定功力,悟道後,即須以漫長的工夫深化禪定,以致形成了十五年、四十年保任的不同差別。
「無功用行」是八地菩薩的境界,即「一切時定」、「一切時慧」,「即識就是智」,已無須「保任」——在此之前,就是要不斷地穩定一己的「不動道場」,不斷地保任,不斷地「轉識成智」。否則「慧解脫」僅是理論,只能「一念相應」,但境界風來時,心還是跟著飄搖不定,完全無法解脫,佛法也使不上力。所以「禪定」是取決!是穩固教理與慧觀的不二法門。更遑論還沒「悟道」,卻也不修「禪定」,而隨境界滑墜,那就是「戒、定、慧」全無了!那樣不管多麼的靈慧和聰明,不管知見、智解有多深,終究是枉然的!因此,「禪坐」是一切修法的基礎。
老師每日都維持著三、四小時的禪坐,還常恨不能將禪定擴張到五、六個鐘頭、或一整天。故同學須警醒,絕非因為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並非古人修行,就可以不用這個功;反因現代人接收的資訊過量、世情雜染更重,更難以靜定,而更加需要修「定」!
這並非老師可以拿著棍子脅迫各位上座的,縱使一、二次可以,但也無法長久!故須是自覺、自願的、喜悅的,才可能長久與深化。如是,請用功吧!老師等待著。
最末,請謹記「去虛取實」的原則,以實修、實行、實證為大鑑的最高修法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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