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Nicole L
大樹的供養
——梁寒衣
禪堂後院的石庭外,矗立了一株大樹,枝柯虬張、蓊碧垂蔭,不知有多少年紀。宛然早在禪堂建蓋之前,便已拖著老耄的身影佇立了袤長的時間,是這塊绀翠的山林更早的住客與主人。
初初搬入,見它長橢圓形的葉片,以為是大頭山茶;幾個凜冬,山茨中的大頭茶,巗巗白白,開而復落,獨它紋風不動,看不出絲毫著花抽絮的景象;等待三年,俱是如此;便又以為:怕是一株雄山茶了!
一株永不開花的雄山茶。雖則略感遺憾,卻不失望,在於,僅僅只是日日眺望著它婆娑的枝柯樹影,以及翠影下一方素默的石塔,於己,即已足夠,即已涼渥。
小小的石塔中,趺坐著一尊更小的木佛。祂是住紮緬甸,曾於緬甸救拔過風災水患的僧侶,一名友人,所贈予的禮物。一尊雙手當胸、打著「轉法輪印」的小小木佛。
禪堂的黎明,恍然便從這株樹影、這座石塔,以及石庭的注視開始。自然,還有一盞茶,一柸簡淡清雋的茶,於供佛之後。
杜鵑花謝,蒼蒲乍開,春深時分,竟望見雀鳥飛來,一波波,喳喳切切,於樹梢上振振搖搖,嬉遊蹦躍。
日日,庭前枝柯搖盪,囀鳴啼,雀鳥們遊戲翻騰,如同兒童般地喧騰喜樂。
鏡頭的瞥視下,發現樹祇中長滿了一枚枚綠色的實果。鳥雀飛來,是因了果實已然成熟。某些果實黑熟的蒂落,滾滿一地;某些,尚青嫩著,仍夾帶著一兩朵碧色的小花絮。
原來,這樹始終是開花的!只是,太謙遜,微小、退遁,連著花,都像藏了一層保護色般,碧靜、深隱的,將自體藏於簇簇濃葉中,以致,乍看之下,以為是春來嫩綠而草草忽略。
這,即是樹的奧秘。是埋自經卷,專致參生參死的一己,所不知、不覺的。智,微細智,甚微細智、甚甚微細智……《華嚴經》如是說;強調無邊色、境中,無量智覺的開展。
不是雌山茶,亦不是雄山茶;卻是別供養、普供養。
春來草自青,雲門文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