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田家的真實全家福
淺田家 ― 在通往理想的自己的道路上
——傅睿邨
故事本事:
淺田家是津市一個尋常的家庭,比較特別的是,熱愛攝影的父親,每年11月會為兩個兒子拍攝一張合照,並製作成賀年卡。在耳濡目染之下,12歲生日當天,弟弟政志得到了他人生的第一台相機,從此也與攝影結下了不解之緣。
雖然那時的政志還未成氣候,但就已經聽從心底的聲音:「如果無法了解一個人,就無法按下快門為那個人照相」,因著這樣的性格,讓攝影專業學校畢業的政志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成為一名專業的攝影師,因為他找不到自己想拍攝什麼主題!
看似即將以「廢材」的姿態虛度生命的政志,卻因為父親年輕時想成為消防員的夢想而開啟了一條獨特的攝影之路,一如他唸書時拍攝的「全家福」照片,他開始有計畫地和家人構思主題,找場地,拍攝一張張主題鮮明又有趣的全家福照片,並且以此奇特詼諧的風格出版了個人的第一本攝影集《淺田家》。
但這樣怪誕的風格遲遲無法獲得市場與民眾的青睞,作品乏人問津,直到他榮獲了等同於攝影界「芥川賞」的「木村伊兵衛大賞」的肯定,才終於成為了一位被認可的專業的攝影師,並開創了其特出的攝影工作 ―― 到日本各地為一個一個提出需求的家庭拍攝全家福。
但2011年3月11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震碎了他單純質樸的夢想,他職業生涯第一個拍攝全家福的家庭在巨變中夷毀殆盡……在浩災面前,攝影的力量如此微不足道!這場巨變擊碎了政志的信念,他似乎失去了再次提起照相機攝影的動力,而面對著這場生命的海嘯,他又該如何自處,找回人生的定心錨呢?
影片背景:
本片是2020年出品的電影(台灣為2021年上映),導演是中野量太,影片根據號稱「全日本最會拍全家福的男人」的攝影師淺田政志的人生故事改編,以其出版過的兩本攝影集《淺田家》、《相簿的力量》為主軸,將故事切為兩塊,前半段為政志如何成為一名攝影師的心路歷程以及後半段在311福島海嘯後的生命轉折。
「我當時怎樣也想不出,應該如何用一張照片來表現自己。」浅田政志回憶唸攝影專門學校三年級時,一項題目名為『用一張照片表現自己』的指定作業。「所以我換了個思路,試想如果這輩子只能拍一張照片的話,應該為自己留下什麼記憶呢?」由此啟發了《淺田家》作品集的初衷,耗時七年,完成了這獨一無二的全家福攝影集。
《相簿的力量》是深入災區擔任志工的政志對當時重建歷程的影像紀錄,是對於「相片」之於生命意義更深層次的思考。
電影裡最後出現的場景則是政志於2020年最新的作品《浅田撮影局》的主題,旨在拍攝「父親的遺照」,透過政志與父親的長日相處,紀錄著這樣的過程,透過凝視,來進一步探索肖像的力量、生命與家族的多元關係。這主題除了呼應了家族經過歲月洗禮後的變化 ―― 新生命的誕生與成員的衰老,也似乎是反芻自身經歷後的蛻變與轉化。
本片於311福島地震後的十週年時在日本上映,就某方面而言,具有一種療傷止痛的作用,於巨災後的第十年再次回望這樣的突變,不僅是種撫慰,也是種激勵,更還原、刻劃了攝影的本質 ――「紀錄」。
觀後心得:
今年春節推薦本片的原因,除了是一部適合闔家團圓、歡慶年節氛圍的感人電影,同時正好也映照了這三年來疫災蔓延後的生命思考。
電影手法上,前半段導演以比較詼諧幽默,甚至略帶搞笑的手法,介紹了這特殊的家庭,忠實呈現了《淺田家》攝影集的趣味性。到了311地震後,導演又相對地克制,沒有濃墨重彩地渲染憂傷的情境,很多地方多只是點到為止,沒讓情緒過度氾濫,許多該是「淚點」的地方都用較輕描淡寫的方式表現。
但這部片的主題其實與電影的本質是習習相關的,因為電影藝術的本質就是「紀錄」―― 一群人集合在一起,將最符合導演腦海中的影像客觀地演繹出來,並紀錄下來。而攝影的本質亦是如此,紀錄下一個瞬間,將那個瞬間定格成一個相對長的時間刻度。
這似乎也是淺田政志一直在思酌的東西:什麼才是他真正想定格的瞬間呢?一如電影開場時說的,如果沒有了解一個人,淺田政志是無法按下快門的,所以他一直尋找著那個值得他花心思去理解並紀錄的片刻;而這種深刻的思索則來自於「凝視」―― 一種更深層次的觀察與剖析。
如果說「紀錄」是攝影的本質,那「凝視」就是思維的印記,意思是,每一次的攝像都伴隨著「凝視」,這種凝視既是攝影師透過照相機看到的一種「角度」與「切面」,客觀紀錄了被攝者的某個面向,但同時更是一種自我的反觀,因為透過這樣的框取、取捨,同時也反應了攝影者的思維:「為何是這個角度?不是那個?」、「為何是這個場合?不是那個?」、「為何是這個光線?不是其他光線?」
所以攝影這門藝術既客觀紀錄了現實世界的某個片刻,同時更刻印了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的思維脈絡。
這樣的過程透過淺田政志對於攝影的意義的追尋,呈現了出來,他的每一次的主題都是在凝視與紀錄自己的生命歷程與思考紋理,並且隨著生命的經歷與歷練,而一再地轉化與深入。
當然,影片也帶出了「普賢行願」的主題,淺田政志願意深入災區去協助,即使那時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還是一無反顧地前往了,更莫說那位小鎮大姐堅定的話:「一旦決定要做,就一定會堅持到最後。」這些都是身為菩薩道行者該反觀與學習的。
影片也帶出了幾個值得思考的課題:
「如果這一輩子只用一張照片來表現自己,你會選擇哪一張?」
「成為理想中的自己了嘛?」
「巨大的災難面前,如何找回安定的心?」
佳句:
爸爸說:「你要是能如願成為理想中的自己就好了!」
出版社老闆娘:「好的東西就是好的。」
小店老闆娘:「我會把我要作的事堅持到最後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