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是道
——關于電影《和你在一起》
——梁寒衣
〈和你在一起〉描述一名素樸寒微的「鄉巴佬」父親,帶著天才小提琴兒子,一名火車站撿來的「兒子」,遠赴北京參加少年宮比賽,一心冀望「兒子」出人頭地,能於世界展露頭角。如斯先後遇見兩名老師——兩個氣質、緣命炯異的小提琴家,江老師與余教授:一個才具高昂,卻鬰鬰封埋、沈沆陋巷,與粗潦粗燥的庶民人間為伍;一個卻活躍國際、高居殿堂,深諳所有才華之外,一切成功所須的徑道、階梯、媒體、人際……的鋪陳、經營。站在如斯「巨人」的肩膀(尤其是如許精明精煉,世故、而熟諳現實操作的),將是確保、而迅速「登龍成鳳」的契機——
那麼,何者為是?選擇真性,忠實心之牽悸與慕往,則「江老師」的際遇即可能為少年的成人版、複製版,也無非龍困淺灘,受魚蝦貝類、無識無知者的嘲調
嬉弄而已。而另一條卻是輝光赫奕的「向上一路」、飛昇之道……
問題就在如何定義此「向上一路」了!——就真性而言,世俗的「向上一路」,恰恰也無非「向下沈淪」:一類典售「本真」,與世相世態「俱去」、而「逐物迷己」的過程。六祖所提揭的「只此不汚染,諸佛之所護念」。典售,即染污,即失卻。
泰半影評之於本部作品的評論為「通俗,而不得不感動!」——或許,「通俗」敘說了普世共同的人性人情和渴盼;「感動」卻在於超乎世俗名聞成就之外的,那點既處汙泥、卻也堅持堅住的「超乎世俗」的真性、選擇、犧牲與成全——那是只管狼呑虎嚥,只管攘奪、鞏固的「染污者」、「失真者」所難能會解的。此山的「向上一路」,恰是彼山的「向下沈淪」;反之,亦然。
今年新春,標舉「平常心是道」,唯因這是佛弟子你用、我用,用得俗濫,卻也恒常誤解的字偈。此「平常心」,指的是平等、真常之心。有此「常住之真性」始能於一切動亂、誘惑、敵競、推攘……之際,都能視聽尋常、淡泊安恬的喝茶飲水,任事、對待……不因愛憎起伏而偏頗、錯位。也才能是「吃飯時是吃飯,喝茶時是喝茶」。若失根本「真性」,則也無以談「平常心」。